Club提要:在北京对话和联合国南方中心共同主办的“金砖国家货币和金融体系改革”5月20日对话会上,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世界发展研究所研究员丁一凡指出,全球经济的剧烈动荡归咎于发达国家对货币政策的滥用。他建议,可以让人民币在金砖金融体系中发挥核心作用。中国人民银行可向成员国央行提供流动性支持,增强体系稳定,降低风险。;
8月下旬,北京对话将邀请国内外专家继续就“金砖国家与多极世界构建”展开对话。为了更好地承上启下,我们精选部分特约专家在五月份研讨会上的发言,以中英文形式陆续发布。
以下为丁一凡发言:
丁一凡在“金砖国家货币和金融体系改革”对话会上发言(图源:北京对话)
世界经济发生巨变的主要原因是发达国家滥用货币政策,却没有实际解决问题,而只是采取敷衍的态度,实施了一些所谓的宽松货币政策,如量化宽松和无限宽松。他们想靠着这些政策敷衍了事,但实际上并未进行任何经济结构上的调整。因此,世界经济最大的变化来源于这些发达国家的衰退,即全球北方国家的衰退。他们既没有意愿改变自身的经济结构,也没有采取措施改造他们的经济体系。
在金融危机之后,金砖国家充分利用世界经济的形势来加强自身发展,发展非常迅速。从2020年起,按照购买力平价计算,金砖国家已经超过了G7国家,即超过了过去所谓最发达的7个经济体,购买力也已经变得更强,这是世界经济的一个巨大变化。金砖国家还有一个所谓的特点就是分散。正如李世默先生在对话马来西亚总理安瓦尔时提到的,南方国家的特点是不那么中心化,不那么和谐一致,它们有着不同的宗教、文化和经济发展阶段。然而,南方国家有一个共同点,即对以西方国家为中心、其他国家为外围的现有国际经济秩序都感到不满意。我们不希望这种经济秩序长期存在,而是希望将其打破,因此开始了合作。
最后一点是,如今我们的实力实际上已经不输发达国家,而且背后有广大的全球南方国家做支撑,尤其是一带一路倡议,得到了它们的积极响应,所以我们的发展后劲更足。但存在一个问题,即如果按照美元或欧元既有的汇率计算,我们金砖国家依然不如G7。这是因为他们的货币被严重高估,随之而来的风险是他们无法解决贸易逆差和债务增长的问题。在面对这一问题时,有两个著名的经济学家,罗格夫和莱因哈特,他们合著了一部800年的金融危机史《这次不一样:800年金融荒唐史》。有一次莱因哈特来北京时,我们讨论了这个问题。我问她美国应该如何解决债务问题,她说,根据800年的经验,美国除了通过货币贬值和通货膨胀外别无选择,否则根本无法减少如此沉重的债务。
马里兰大学经济学教授卡门 M. 莱因哈特(Carmen M. Reinhart)、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肯尼斯·罗格夫(Kenneth S. Rogoff)合著的《这次不一样:800年金融荒唐史》(图源:互联网)
如果我们以800年的历史作为参考,那么更有理由怀疑,美国未来的唯一出路就是美元贬值和大幅通货膨胀。在这种情况下,其他国家对美元的信任将会减少,因为信任来得快,去得也快。美元现在还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正如普京所言,美国正坐在一根树枝上,却想要亲手锯掉这根树枝。这隐喻了美国滥用美元霸权,通过长臂管辖来对付其认为的政治对手,比如俄罗斯和中国。相应地,我们必须采取措施来保护自己,致力于在金砖国家内部形成一个非美元、非欧元的结算体系,以保持我们的经济和贸易增长,然后带动其他国家摆脱美元霸权的影响。
在这样的背景下,如果美国未来只能靠通货膨胀和货币贬值来摆脱债务的话,无论是以购买力平价计算,还是以汇率计算,他们的经济实力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换句话说,到那时,美国人将无法再骄傲地宣称,按照汇率计算,他们的经济体量仍然比其他国家大得多。这种情况在未来不会持续太久。
当年离岸市场的出现也是因为美国人的霸道行为。美国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使用这种长臂管辖了。
欧洲的美元市场是如何出现的?这是市场行为的结果。欧洲的美元市场设在伦敦,一个处在边缘的市场,而不是在欧洲大陆。这一市场的出现,是因为中国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之后,美国人就把中国的资产全部冻结了——这些资产中有很多是1949年以前国民党在美国的资产,大多数都被美国冻结了。这一行为让欧洲国家和其他国家感到恐惧。他们意识到,如果将自己的美元资产都放在美国,而美国以冷战为名制裁苏联并冻结他们的资产,就会陷入困境,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就给伦敦金融城创造了一个机会。伦敦设立了一个离岸美元市场,让其他国家可以把美元资产放在这里,不受美国的管制。于是,伦敦金融城就此成立。许多东欧国家、阿拉伯国家以及其他有大量贸易盈余的国家,纷纷将他们的剩余美元存放在伦敦,而不是美国。因为在伦敦市场上,美国无法随意没收这些资产。就这样,一个所谓的离岸美元市场形成了。
英国央行大楼前针线街上的出租车和公交车(图源:Bloomberg)
从这个背景来看,如今人民币离岸市场的出现与当年的情况相似,但本质上完全不同。中国政府从未宣称过,建立人民币离岸市场是为了制裁谁。因此,即使我们现在开放部分资本市场给一些合格的境外投资者进行投资,也从未表示要没收这些人的资产,将来也不会因为人民币离岸市场的出现而制裁他国。
人民币离岸市场的出现,实际上是出于一定的需求。我们愿意开放我们的资本市场,许多国家也认为人民币在未来是有有希望的货币,因此愿意加入离岸市场。从2008年开始,英国率先设立人民币离岸市场,随后是香港、新加坡,接着是欧洲的巴黎、莫斯科、卢森堡和法兰克福等地,都出现了人民币离岸市场。近年来,离岸市场展现出一定的优势。以俄罗斯和巴西等金砖国家为例,它们需要外汇、需要美元和其他很多东西,但又面临各种制裁风险,不容易获得美元贷款,否则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风险。在这种情况下,人民币离岸市场为它们提供了一种替代选择。
在离岸市场上,人民币起到了一种中介的作用。一些国家可以以人民币为媒介,换取所需的美元或欧元。因此,人民币离岸市场的汇率变化并不是由于对人民币的需求,而是由于对美元或欧元的需求引起了人民币的浮动。这是一种独特的现象。例如,俄罗斯需要一笔欧元,但在无法直接获取欧元的情况下,可以在离岸市场上用人民币换取欧元,因此人民币具有这种好处。
张礼卿教授也提到,我们可以在金砖银行内部推动人民币的国际化。这种想法对中国来说很简单,但我认为很难实现。一个原因是,各国都主张主权货币,要用人民币替代并作为外汇储备,这通常很难被接受。我认为,我们可以学习当年的欧洲人,成立一个金砖国家的货币体系,主要还是保证用本币进行交换,但本币交换需要有一个锚,否则在其他货币贬值的情况下,本币会有所亏损。例如,如果巴西的货币明天大幅贬值,而我们接受了大量的巴西雷亚尔,就会有亏损;或者,如果印度卢比大幅贬值,而我们持有大量印度卢比,也会有汇率的损失,同时不能再及时购买印度的商品。
所以,需要有一个核心货币,即锚货币,而人民币可以成为金砖国家货币体系的锚。当年,欧洲货币体系是以西德马克为锚的。西德马克作为核心货币,可以保证法国使用法郎、英国使用英镑,各国使用各自的货币进行贸易和投资,但偏差不会太大。
然而,这会出现两种问题,即存在套利空间,吸引许多人进行投机。例如,1991年欧洲发生过货币危机,大家冲击货币体系从而套利,特别是索罗斯的美国资本。但由于西德马克是货币体系的核心,德意志联邦银行有责任为其他国家提供流动性。这是央行对央行之间的操作,相对容易。只要德意志联邦银行与法国银行保证有足够的西德马克,那么投机者无法影响这个体系,因为央行可以发行并调动无限的西德马克来支持法郎,保护法郎不受影响。只有在央行之间存在问题时,比如当年英格兰银行与德意志联邦银行之间存在问题,最终,由于德国没有向英国提供足够的西德马克,英镑贬值,导致索罗斯获得了巨额利润。
如果这种体系要能够持续工作、保证稳定交易,那么中国人民银行必须承担起这一责任,向成员国央行提供足够的流动性,使得这一体系较为稳定,也减少风险的担忧。
图源:中国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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