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炳权 孟庆曦：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的方法论

摘要：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是一个科学化的系统性过程，也是中国政治学发展的目标之一。其中不仅涉及最基本的知识创造，也与知识评价相联系。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要从重构民主概念学理基础出发，巩固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正确处理中西马三种学术资源的关系；自觉独立探索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的实现路径，摆脱对西方的学术依附；坚持实践驱动理论发展；完善有益于知识创新的学术评价方法。

关键词：中国式现代化 民主观 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 自主知识体系

党的二十大提出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伟大目标，深刻阐述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和特征，高度凝练了中国式现代化的重大意义。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中国式现代化蕴含的独特世界观、价值观、历史观、文明观、民主观、生态观等及其伟大实践，是对世界现代化理论和实践的重大创新”。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不仅是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同时也是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手段之一。“在党的创新理论话语体系建构中，也就生发出了依托于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以全过程人民民主为革新进路，从而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全新阐释路向。”全过程人民民主是新时代以来，党领导人民开展社会主义民主实践取得的重大理论和实践创新成果，深刻凝炼了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经验，生动展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成果，集中体现了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反映了在实现现代化的过程中，中国人关于什么是民主、发展什么样的民主、怎样发展民主、如何评价民主的总的看法和基本观点。

习近平总书记在2016年5月17日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的重要讲话中指出，要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次年5月1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给中国社会科学院建院40周年的贺信中号召学术界繁荣中国学术、发展中国理论、传播中国思想，努力构建“三大体系”。习近平总书记的重要讲话重要指示充分体现了新时代以来党中央对哲学社会科学发展的高度重视。2022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人民大学考察时提出“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归根结底是建构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政治学界积极响应习近平总书记重要讲话和重要指示精神，大力加强中国政治学的“三大体系”建设，努力构建中国政治学自主知识体系，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就是其中的应有之义。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就是总结和凝练新时代以来我国民主政治建设经验，对什么是民主、发展什么样的民主、怎样发展民主、如何评价民主等问题进行系统化、体系化、科学化、理论化，特别是在于对其中重大标识性原创概念如全过程人民民主进一步阐释和深化，增强中国式民主的理论独立性和知识自主性。

一、问题的提出

改革开放以来的辉煌成就，充分展现了中国式现代化民主的独特优势和强大生命力，但长期以来在阐释中国式现代化民主的过程中，依然存在着以西释中、用西方概念套用中国现实的倾向。这对于讲好中国式现代化民主的故事，构建民主自主知识体系乃至哲学社会科学自主知识体系，造成了一定阻碍。有必要深化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的研究，着眼于以全过程人民民主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伟大目标，从构建哲学社会科学自主知识体系的高度加快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从而更加准确、科学、清晰地总结中国式现代化民主的生动实践成就，归纳中国式现代化民主的成功经验，凝练中国式现代化民主的理论构成，进而讲好中国式现代化民主故事，最终以理论创新和知识自主，推进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贡献力量。

近年来学界围绕相关问题开展研究，取得了一定成果，大体可以从以下方面予以回顾。

一是关于中国民主的研究。民主研究是政治学研究的传统话题，一直以来受到学术界广泛关注。从理论层面来看，有研究指出，中国民主不是简单的组织利益代表，而是侧重强调代表的政治性和先进性，主张“规律—使命式”代表，强调代表不能限制于形式民主而要重视实质民主。从实践层面来看，相关研究认为，人民的利益主要通过中国共产党、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三类主体进行表达，人民在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依法治国三者有机统一的复合结构中实现当家作主。近年来，中国民主生发出了全过程人民民主这一新形式，在理论和实践上都有着更为重大的意义，研究认为全过程人民民主代表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日趋完备，是中国式民主话语表达的迫切需要，立体化展示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政治范式与价值意蕴。

二是关于全过程人民民主与中国式现代化关系的研究。治理与民主、治理与现代化、民主与现代化是新时代以来学界一直所关注的重要话题。随着研究的开展，以及全过程人民民主、中国式现代化概念的提出，特别是党的二十大召开后，这些话题逐渐融入了全过程人民民主与中国式现代化关系的研究中。研究认为全过程人民民主是当代中国民主探索的全新范式，是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路径；作为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是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制度基础和价值目标，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体现。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研究也可被归入这类研究之中。目前值得关注的研究认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以人民为中心作为价值取向，重视提升民主效能，坚持以全方位为特色的“民主参与观”，从民主地位、民主生成、民主本质、民主形态、民主发展和民主评价六个方面为中国式现代化的成功推进和拓展提供了政治支撑和价值指引。

三是关于自主知识体系的研究。“三大体系”建设和自主知识体系建设自提出以来，就受到了学界的广泛关注和重视。以这两点的提出为标志，相关研究可分为两个阶段，近年来已逐渐聚焦于自主知识体系建设研究，逐渐将“三大体系”建设内化为自主知识体系建设的主要内容。研究认为，当代中国政治学要重视概念重构，通过概念的贯通形成一套完整的学科运行逻辑，要重视立足中国实际，强调自觉性、前瞻性、包容性，虽然中国政治学服务国家发展已经形成了一定经验，但它对世界政治学学科的贡献能力存在不足，还需要进一步努力迈向世界性学科。

总体来看，关于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的研究还比较少，重要的高价值学术成果还较为缺乏，需要进一步耕耘挖掘。

二、重构民主概念的学理基础

民主是各国人民所追求的政治制度，是全人类的共同价值。民主不独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更不独属于任何一种文明，民主的定义自然也不可能有完全一致的答案。纵观人类历史，不同文明、不同国家所发展出的民主，都有着鲜明的差异。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形成于中国式现代化的实践，不仅吸收借鉴了人类文明的共同成果，更拥有鲜明独特的自身色彩。要对其系统化、科学化、理论化并形成自主知识体系，第一步就是重构民主概念的学理基础——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汲取滋养，吸收借鉴不同文明有益成果，打破关于民主的思维定势，为民主概念注入新的学理内容。

（一）强化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

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是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过程中形成的一种社会主义的民主观。毫不动摇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是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的基本底色，也是与其他民主观相区别的根本标志。马克思主义民主理论牢牢把握了民主发展演变的客观规律，是关于民主的科学正确的学说，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民主理论的精要，坚持深化对马克思主义民主理论的理解和运用，有力推动了民主概念的发展。拒绝将马克思主义教条化、神圣化，是强化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方法的内在要求，也是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成型的重要保障。必须坚持这一科学态度，才能重构民主概念的学理基础，从而构建起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

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就是运用马克思主义认识、分析、解决问题。一段时间以来，学术界对马克思主义的学习和研究有所松懈，马克思主义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中出现了“标签化”和“边缘化”的现象，马克思主义的重要武器“阶级分析法”被束之高阁，我国民主建设中出现的问题无法被正确认识，西方民主经验无法被科学对待，严重阻碍了我国民主理论的进一步发展。因此必须通过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透视各种民主理论和民主实践，把握中国式现代化民主实践的客观规律，以马克思主义的态度从中国实际出发，不断将马克思主义与我国的民主实践相结合，准确认识、科学分析、有效解决其中的各种问题，才能真正打破对西方民主的迷信，重构民主概念的学理基础。

深化对马克思主义民主理论的理解和运用，就是真正认识到马克思主义民主理论是最重要的理论资源。马克思和恩格斯对资产阶级民主的虚伪性进行了无情的揭露：“资产阶级的力量全部取决于金钱，所以他们要取得政权就只有使金钱成为人在立法上的行为能力的唯一标准。”资产阶级的民主就是特权阶级内部的妥协，普通的民众根本无法享有真正的权利。马克思主义民主理论强调，人民不能只表示“同意”而是应该真正地参与政治过程，主张实质民主。坚持构建和完善实质民主，确保人民群众拥有真正的民主权利是中国式现代化民主实践的立足点和出发点。只有充分吸收马克思主义民主理论的科学观点，才能让中国式现代化民主实践为民主概念真正注入新的内容。

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运用马克思主义民主理论，绝不是将马克思主义神圣化，也绝不是将马克思主义教条化。对待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态度始终都应当是理论结合实践，一切从中国的实际出发。“严格来讲，关于如何在无产阶级专政基础上，将党的统一领导嵌入到人民民主政治中，从而将党的自身建设与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相融合，马克思恩格斯在‘社会主义社会这样全新的社会’还未形成的历史境况下，并未给出明确回答。”如何解决好这一理论和实践难题，始终是中国共产党关心并不断探索的重大课题。新时代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创造性地提出了“全过程人民民主”这一重大概念，对上述问题作出了回答。“全过程人民民主”将无产阶级政党的领导和人民当家作主的人民主权进行耦合，充分优化两者之间的权力关系，实现了对马克思主义民主理论的创造性发展和中国化发展，科学回答了无产阶级政党如何领导和建设社会主义民主这一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不将马克思主义神圣化、教条化就是在中国式现代化民主实践进程中，不以经典作家有无论述为根本标准和遵循，而是立足于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和实践过程，从新时代的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出发，运用阶级分析法等强大武器，认识、分析、解决中国式现代化民主实践中出现的问题，打破西方对民主概念的学理垄断，实现民主概念的重构。

（二）坚持“第二个结合”，丰富理论内涵

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形成于中国的民主实践，诞生于中华文化之中，汲取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深厚滋养。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不可能脱离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蕴含着宝贵的政治智慧和丰富的治理理念，有着现代民主政治思想的种子，为中国当代民主制度的运行和发展提供了坚实的土壤，是重构民主概念的学理基础，是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的重要思想资源。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成型于特定的历史时期，其所关心的问题也有特定的历史背景，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没有超越性的时代价值。对待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就是要坚持“第二个结合”，正确认识、科学对待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深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民主成分，发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民主元素——从而进一步丰富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的理论内涵，为民主概念注入中国色彩，进而构建起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专指带有科学性、民主性、革命性和人民性的文化概念，是内容浩瀚博大的概念，是具有融合性的整体概念，是中国古代文化中优秀因子（要素）的集合概念，是历史性的概念”。正确认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就要把握这一概念的复杂性和深厚性，理解思想变迁的一般规律，区分一般性的传统文化和优秀传统文化。优秀传统文化是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其积极作用的产生和发挥在于对传统文化的批判继承。就民主领域而言，“民本”思想就在一定程度上蕴含着民主的种子。其中，“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等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关于“民本”的精彩论述，它们“将民众与君王之间的二分权力关系置于‘舟’与‘水’、‘载’与‘覆’的矛盾体中，以此揭示出‘民为本’与‘君善治’之间相互依存并彼此转化的朴素辩证关联”，但蕴含着民主的种子并不等同于其就可以直接转变为现代民主思想，“这一辩证关联是在以君权为核心及其血脉传承的谱系关联中被界定的”。也就是说，“民本”思想虽然有积极一面，但不能被直接纳入现代民主政治之中，而是需要深挖其中的精华，对概念进行创造性转化，从而实现古为今用。

“中国政治学自主知识体系的建构……离不开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政治文化，对传统时代的政治概念进行创造性转换，使优秀传统政治文化获得创新性发展，是中国政治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的重要环节。”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发掘资源并不是要直接照搬传统文化，试图用传统文化阐释当代问题，或是用传统文化构建儒化中国，尤其不应“苛求从中国政治思想史研究中去索求解决当今中国改革与发展过程中面临的问题的现成答案”，而是“既要自觉发掘、弘扬和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政治文化，在概念提炼方式、理论架构方法以及基本政治思维等方面，展现出历史中国的民族特性，吸纳中华民族的智慧，也要具有一定的批判意识，师古而不泥古”。这才是在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的过程中对待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科学态度和方法——既不盲目夸大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作用，也不随意挪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政治概念，而是从现代民主的角度，按照知识创新的一般规律，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精华注入到当代实践中来。

习近平总书记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强调：“‘第二个结合’，是我们党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历史经验的深刻总结，是对中华文明发展规律的深刻把握，表明我们党对中国道路、理论、制度的认识达到了新高度，表明我们党的历史自信、文化自信达到了新高度，表明我们党在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推进文化创新的自觉性达到了新高度。”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就是为作为人类政治文明新形态的全过程人民民主，不断注入中华民族精神，不断注入中国色彩，同时注重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通过挖掘中国传统政治思想，完整与合理中国历史知识，丰富政治学理论知识，促进理解政治理论发展规律，提升政治知识生产质量。

（三）深化文明互鉴，把握民主有益经验

西方政治学理论和中国政治学理论一样，都是人类共同的知识财富，都是人类政治文明发展演化过程中形成的宝贵知识，体现了人类对于美好的政治生活的共同追求。中西方政治学理论的形成和发展有自身特定的基础和背景，对各种政治问题的看法有各自的维度，双方不同的看法不是简单的谁对谁错的问题。应当以文明互鉴的态度，把握西方政治学理论的经验所在，认清西方政治学理论诞生和发展的阶级基础，不迷信西方政治学理论。西方民主理论植根于西方的历史过程，建基于西方的生产生活方式，必然会形成不同于中国的民主观，对此应当秉承科学的态度，批判性地对西方民主理论进行吸收和改造。

西方的民主化过程也是西方的现代化过程，两者相伴而行，其中西方各国之间又有着鲜明的差异，不存在一种共通的模式。首先就现代化理论方面来看，英美传统和德法传统有着鲜明的差异。“英国－美国的现代化是基于自发、自治的英国政治传统的一种转化，具有自下而上的特征。以商业阶层为代表的社会力量是驱动力，国家的作用是配合或保护商业阶层的利益。”而德法两国则不然，“德法两国具有高度的可比性。两个国家都是‘战争制造’，因而主导制度变迁的主体都是国家的官僚体系，制度变迁的方向都是自上而下”。英美德法四国同为西方主要国家，但其现代化路径也有差异，英美的现代化路径必然不能直接用于德法，德法的现代化建设经验也不能直接被英美所照搬。而在这之中的民主化进程，以及所形成的民主观必然也有鲜明的差异。英国民主化的过程首先针对的是封建王权，要解决的是新兴阶级的财产权问题；美国民主关注的则是如何在新大陆平衡好精英与民众的关系，以及有色人种的权利问题。德法更不必多论，这两国在二战后的民主政治变革更是差异巨大，必然不可能有完全一致的民主观。从中可以看出，西方政治学理论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它是一种地方性知识。从中，借鉴理论和经验，为的是更科学地认识现代化和民主化之间的相互关系，为的是更科学地掌握民主实践与民主观之间的互动关系，为的是更科学地理解民主观的形成过程。直接将所谓的“西方民主观”等同于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既忽视了西方内部民主观之间的差异，也没有深刻理解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的重大意义，是对西方理解浅薄、更是对中国缺乏深刻认识的表现。

政治学作为一门与政治紧密联系的学科，不仅会受到政治的影响，也必定服务于特定的政治需要。“西方的有些学者出于服务现实政治的需要，往往会据此来扭曲西方政治思想发生、发展与演变的历史，美化西方文明，炮制各种‘辉格式神话’；尤其是，他们还会借此来贬斥其他国家与文明的政治文化传统和政治思想，宣扬西方的价值、制度与道路在全世界都是普遍适用的，代表了人类社会发展的唯一方向，凡是与之不一致的价值、制度与道路都是落后的、错误的以及注定要失败的。所谓‘历史终结论’便是这种观点的典型论调。”现代化不等同于西方化，民主化更不是西方民主化。这不仅是学术研究的共识，更是一种生活常识。中国作为一个不同于西方文明的东方古国，所面对的现实与西方国家有着鲜明的差异，近现代又曾深入学习苏联，必然更不可能直接照搬西方政治学理论来指导自己的民主观构建。

当前中国式现代化所取得的成就为西方主流政治学理论所不容，中国的民主实践更不被西方主流政治学理论所认可，如果因此对中国式现代化所取得的成就采取质疑的态度，对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采取贬低的态度，那必然是没有真正认识和理解中西方政治学理论的精要所在。必须正确对待西方政治学理论，树立自觉和自主意识，深入文明互鉴把握有益经验，以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为出发点，拒绝全面照搬西方政治学理论，不随意用西方政治学解释中国问题。同时要真正区分西方政治学理论和西方政治宣传话术，对西方政治学知识去伪存真、去粗取精，吸收借鉴真正的有益成分。

三、自觉独立探索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的实现路径

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不仅需要重构民主概念的学理基础，更需要对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的实现路径进行自觉独立探索。重构民主概念的学理基础是对“什么是民主”的回答，自觉独立探索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的实现路径则是“发展什么样的民主”的答案。历史和理论已一再显示，不同的国家有着不同的现代化道路，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民主模式，不同国家现代化和民主化的过程也都有自身的特征。虽然各国的模式之间也在持续地互相影响，但最终所要面对的都是自己的历史文化，所要解决的都是自己的独特问题。中国式现代化也是如此，要面对的是中国的现实，要解决的是中国的问题，要实现的目标也是中国的目标，其中所涉及的道路、制度、理论、文化就必然也应当是中国的，不可能是以中国面目呈现的西方。前文已经指出西方的理论作为一种地方性知识，是西方对于自身民主的学术性思考，有一定的适用范围，不是四海皆准的真理，对于中国民主实践扮演的是工具性的角色，不能提供最终的目标和终极价值。

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研究的深入，西方民主弊病和缺陷也暴露得愈发明显，学术界更加充分地认识到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作为世界各种民主观的一员，其形成和发展当然也遵循客观规律。它在历史上确实受到了西方的影响，但更重要的是它有着独特的中国色彩，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必然不能是全盘西化的，也不能是以西为主的，而应当是摆脱了西方依附的立足于中国实际的自主独立的民主观。依附于西方的民主观，乃至在这种依附下指导的民主实践，既不能解决好我国民主实践中的问题，更不可能实现真正的民主政治。因此还需要进一步努力，树立起摆脱对西方学术依附的高度自觉，秉持真正科学的态度，区分西方学术知识和西方宣传话术，树立突破既有模式“路径依赖”的勇气和决心，自觉独立探索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

（一）树立摆脱对西方学术依附的高度自觉

摆脱对西方学术的依附，需要真正认识到其重要意义。“建构中国自主知识体系，是对知识跨情境效度问题的积极回应，是摆脱西方文化霸权的重要努力，是传承中华文明基因的学术工程。”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深深植根于新中国的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实践，同时又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汲取了充足的养分，具有浓厚的中国色彩。当前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进程也正在逐步加速，为推进中国式现代化贡献知识是中国政治学的本分，也是中国政治学发展前进的内在要求。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理论化集中体现着人民群众对于民主的认知和理解，体现着中国人民如何评价各种民主政治实践，特别是体现着新时代以来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成就。加快构建这一知识体系，有助于更深入地理解民主政治，更准确把握当前民主政治建设中存在的困难，从而为更好地加强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提供支持。“中国政治学承担着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历史使命，要回答如何构建人类政治文明新形态的时代之问。”建构起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是对中国式民主理论体系的进一步完善，也是对中国政治学知识结构的补充，尤其在人类文明层面，从学理角度科学地阐述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也是中国对人类民主政治知识的发展和深化所作出的贡献。

（二）秉持真正科学的态度

秉持真正科学的态度，需要承认西方知识的地方性，承认西方知识的有限性，特别是应当打破长期以来的“英美中心主义”。虽然西方国家民主政治由英国所率先开启，英国的民主模式对美国和法国也有着明显的示范作用，但以英国的“西敏制”来解释西方其他主要国家必然是错误的，美国的“三权分立”就不能被“西敏制”解释，“三权分立”亦完全与英国的政治现实不符。此外，如果比较美国和法国的民主政治的实现过程也可以发现，“通常认为，西方现代民主产生于美国革命和法国革命，但就民主话语的形成而言，它们的意义并不一样：美国革命促成了代表制民主，而法国革命则激发了立宪政体和自由主义民主”。即使美法共享了孟德斯鸠的某些理论，但在两国各自的实践中，所面对的问题和要达到的目标也根本不同，特别是二战后两国政制所表现的巨大差异更加表明了这一点。因此当面对西方学术时，应当破除英美就是西方的观念，要时刻注意西方国家之间的巨大差异，同时加强对英美之外西方国家的研究，加深对他们的认识和理解，从而树立科学的态度，进而能够运用科学的方法。

（三）正确区分西方学术知识和西方宣传话术

正确区分西方学术知识和西方宣传话术是摆脱西方学术依附、自觉独立探索民主实现路径的重要一步。近代以来，中国政治学知识体系从西方学术中吸收借鉴了大量的概念与理论，这些概念与理论又被用于指导中国的政治实践，西方的政治蓝图也在无形之中得以渗透，但西方的政治实践已经被证明并不能完全适用于我国。同时，西方的政治价值借由各种西方政治学知识传入我国，由此更隐蔽地对我国意识形态造成了干扰和威胁。特别是，学术上的殖民主义所造成的危害也不容忽视。这种学术殖民主义更为隐蔽，迷惑性更强，“用西方的所谓学术话语解读政治话语，不加分析地强调所谓的‘普世价值’，盲目套用当下流行的西方学术话语……以学术话语的名义传播西方的政治话语，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西方的话语霸权，削弱了中国政治话语的国际影响”。这种不加分析地强调或盲目套用，除去极少部分的个例，大部分研究就是深受学术殖民主义所导致——思维上受西方知识浸润已久，形成了思维惯性和思维定势，不由自主地用西方的理论模式思考中国问题；情感上长期接触西方知识，一时难以对其片面性和其中的错误予以辨识，自动回避相关问题。“相对于形式上的西方化，思维方式与价值导向的西方化显然更深刻地影响到中国理论的整体进路与未来前景。”这些问题束缚了中国政治学的发展，也对中国式现代化的推进有着负面作用。中国的改革发展实践已经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中国经验的有效性已经有目共睹，而西方学术已经无法科学解释中国之治的辉煌成果，西方宣传话术则还在鼓吹其所谓的优越性。因此必须正确区分西方学术知识和西方宣传话术，在对西方政治学理论进行吸收借鉴时避免陷入学术殖民主义的泥沼，始终坚持以我为主，为我所用。

（四）增强突破既有民主研究模式“路径依赖”的勇气和决心

中国政治学恢复重建以来，取得了巨大的发展成就，提出了一些原创性的具有解释力的概念和理论，对于更深入科学地认识中国政治现实，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有着显着作用。这不仅体现了中国政治学界对既有学术资源的掌握和运用更加成熟，更体现了中国政治学界已经拥有了强烈的本土意识，意识到要从中国实际开展理论创新。同时在这一过程中，一些成功的研究模式逐渐成为研究经验并被广泛推广，形成了固定的“套路”。而如今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是一个全新的问题，也是一个全新的领域，既有的知识体系、理论基础虽不能说已完全失效，但其信度和效度值得进一步思考。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就是要一切从实际出发，不被头脑中的框架所束缚，深入开展调查研究，真正观察中国式民主的实际情况，从这中间思考理论的创新性，绝不能是浮于表面，以生造概念的方式去进行所谓的原创性理论构建；或是只专注于阐释工作，假装通过阐释推动理论发展；特别是不能搬挪西方理论“匡正”中国民主。中国政治学已发展到了全新的阶段，不再是向西方补课的起步阶段，而是需要开展原创性知识供给的高级阶段，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构建需要全方位审视目前的知识体系和话语方式。打破既有模式的“路径依赖”不是彻底放弃已有的基础，而是唯物辩证法的“扬弃”，必须拥有这样的勇气和决心才能更有力地推动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的构建。

诚然，相当一段时间以来，我国民主研究领域大量借用了西方概念和西方理论，有力促进了我国民主研究的起步和成长。摆脱对西方学术的依附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西方话语事实上深刻影响了我们的知识结构和价值判断，不自觉地用西方民主观“剪裁”中国现实确实也是一个长期存在的问题。然而在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的过程中无意识地为西方理论张目，也是在思想上并未真正独立自主开展学术研究的体现，因此必须要更加努力去打破这一困境。

四、以实践驱动民主理论发展

新时代以来，中国国家治理现代化不断取得新的突破和重大成就，从实践上打破了西方对“民主”等政治学基本概念的解释，用现实的成就回答了怎样发展民主这一深刻问题。与巨大的现实成就相比，理论上的成果则显得相对薄弱，还没有能够产生具有较强说服力和科学性的关于怎样发展民主的理论。这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理论与实践的脱节，这种脱节充分暴露了政治学知识生产仍未实现完全的自主，没有能够充分从中国实践中提炼概念、生成理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源于丰富而多层次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实践，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如不回到中国的实践中去，只关注理论层面的推理判断演绎，必然会逐渐陷入逻辑游戏和文字游戏之中，在更加脱离实际的同时，距离真正的创新越来越远。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不仅是对民主理论进行创新，更重要的是“学必期于用”——将理论用于指导发展民主的实践，而这更需要对实践有深刻理解和把握，因此必须进一步将目光投入到实践中去，在实践中提炼完善理论。丰富的民主实践已经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的构建打下了良好基础，现在亟待学界更加重视这一问题，从实践驱动的角度继续努力。

（一）重视关注现实民主实践

政治学本就是一门面向现实的学科。亚里士多德被视为西方政治学研究的开创者，他所处的年代实际上已经处于古希腊民主制的晚期，亚里士多德所要研究的政治现实就是城邦制度走向衰败的这一图景，其着作《政治学》就是为解决现实的城邦问题而诞生的。长期以来中国政治学为解决中国改革发展问题向西方借用理论，在借鉴过程中对西方政治学的现实主义面向有所忽视，一定程度上陷入了为研究理论而借用理论，为完善理论而借用理论的迷途。当前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应更加重视回归政治学对现实关怀的本色，重视关注具体现实问题。“没有现实层面的问题意识，学术层面的问题就不可能得到根本解决。如果对真正的现实漠不关心，丧失了对问题的发现和诊断的能力，中国政治学就会在转向自身的同时失去存在的意义。”只有对现实问题有了足够的重视，才能够安心扎根于具体的现实实践，才能够从中国的民主实践中抽象出有效的概念，为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提供支撑。个别人“天才”头脑的意识形态构建不可能反映广泛的中国民主实践，更不可能对实践有更深刻的理解和把握，迷信纯粹书房中的思考智慧会让自主知识体系构建陷入更加虚无的歧途。

（二）加强对重大民主实践问题的学理性解释和科学化论述

“中国之治的实践探索诠释了‘政治’‘国家’‘政府’‘人民’‘政党’等科学社会主义基本范畴，重新定义了‘自由’‘民主’‘人权’‘平等’‘公正’等学理概念，丰富发展了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普遍性元素。”然而，对这些概念的相关研究仍然以政治话语进行阐释而非用政治学话语进行分析，“在政治学话语方面，尚未提供具有重大影响力的原创性概念……政治学研究更多的是阐释，使用的多是政治话语而不是政治学话语，缺乏学科主体性和学术专业性”。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集中反映着新时代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实践与探索成就，西方理论早已不能对其有效解释，而我们现有的知识也不能很好地回应这一现实，对重大实践问题缺乏专业性的表达，恰恰再次显示出过分重视理论层的演绎论证和逻辑链条的拼接这一困境。

不回到中国实际，不下沉到民主实践一线，就无法理解重大实践问题背后所蕴含的深刻意义和深层次问题。这要求学界不仅目光要投向社会实践，更要身处现实之中，找到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所面对的真问题，对相关内容进行学理性解释和科学化论述。怎样发展民主是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的重要内容，其中全过程人民民主更是一个核心内容。全过程人民民主不仅是重大概念创新，也是一项重大实践创新。如何从实践出发对全过程人民民主实践中的问题进行分析、解决，更是当前政治学界应当重视的任务。全过程人民民主不是单纯的治理技术，不是单纯的治理手段，它关涉国体、政体等根本性问题，又连接着人民政治权利和政治自由的实现。近年来围绕这些开展的制度创新实践如火如荼，但是理论研究还没有能够从更为根本的意义上进行讨论，更多地只聚焦于具体的治理手段和工作方式，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目前研究存在着理论先入为主的倾向，致使对实践问题重视不足，这也是应当注意克服的问题。

（三）坚持政治学学科主体意识发展民主理论

坚持政治学学科主体意识，用政治学学科思维分析研究问题是一项重要内容。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构建涉及学科较为广泛，从多种学科视角都能提出不同的解读，但将其作为一个政治学学科问题进行研究时，运用的分析方式和工具也必定首先应当是政治学的，轻易借用哲学、法学、社会学等学科概念工具不仅不利于概念的澄清，更有可能导致问题域的界限更加模糊，不利于自主知识体系创新。自主知识体系创新不仅是打破对西方学术的依附，也是对学科本身发展规律的进一步深化理解，向其他学科借用概念是正常的，但必须是慎重的。“中国政治学理论建构类似于一个搭积木游戏：首先是拥有一系列合适的概念，然后在概念之间建立系统性的联系（命题），最后将命题以逻辑的方式建构为理论。”这是理论创新的基本过程，也是基本逻辑，因此必须明确政治学学科所聚焦的问题是什么，针对性地提出以政治学学科为主的专业性概念，这才能够更有利于自主知识体系创新。特别要注意的是，这一过程也必不能脱离实践，只有回到实践之中，才能始终注意用政治学学科思维分析研究问题，避免陷入轻率借用其他学科概念的逻辑游戏，避免构建看似严密的可以指导实践实则毫无意义的逻辑结构。

总的来说，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不仅需要在理论上总结提炼，更为重要的是从实践中发掘新的理论。中国政治学是“顶天立地”之学，不是概念理论的“空中楼阁”，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作为其中的一部分，自然也更应该具有鲜明的现实导向和实践意识。重视关注现实问题是政治学学科生发逻辑的内在要求，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构建更要遵从这一基本规律。换言之，脱离实践的政治学知识生产是不可持续的，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的实践导向根本上是客观规律的必然要求。加强对重大实践问题的学理性解释和科学化论述，从根本上是为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提供知识来源，即便是纯粹的概念抽象和理论推演，也需要概念和理论的诞生，而这就必须回到实践中去。同时，从一定意义上说，重大实践问题才是值得研究的真问题。理论要指导实践，理论要能解释现实，但理论总有其自身限度，当遇到理论与实践不符时质疑现实而不反思理论，不单是缺乏开展研究的科学精神，还逐渐失去了开展研究的问题意识。因此仍然应当加强对重大实践问题的关注。最后，坚持政治学学科主体意识，也是不迷失知识体系创新的重要保障。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归根结底是在政治学领域开展的科学研究，从概念出发构建更高层次的结构也最终是在政治学领域。制造新的表述虽然也有创新的意义，但是频繁大量地创造所谓新颖的表述就能等同于构建新的知识体系吗？这恐怕也不尽然如此，“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基本概念的阙如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反而体现出理论素养的欠缺、学理思考的匮乏。因此，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必须坚持从理论与实践双向驱动的角度，丰富已有的概念、理论、范式等，进而提出更具原创性、针对性、科学性的知识。

五、完善民主理论学术评价方法

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不仅要在原创性知识和重大标志性概念上下功夫，也要在学术评价方法上努力。知识创造需要有科学的理论予以指导，也需要规范完善的学术评价方法提供支持——学术评价在知识创造的过程中发挥的就是引导知识创造方向和激发知识创造积极性的作用。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民主观，马克思主义是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的底色，是与其他民主观相分别的根本标志。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也绝不能脱离马克思主义。这就要求相应的学术评价体系也必须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正视学术评价的“伪科学性”和“去意识形态性”。学术评价之所以能够引导学术创造方向就在于其结构和指标的设计，而这两者恰恰最能体现意识形态的深刻影响。目前的学术评价体系已无法有效引导和激励学术界专注于重大问题和基本问题，部分学者专注于做“短平快”的研究，制作大量“低级红”的文章就是例证。因此，必须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牢牢巩固马克思主义话语在学术评价体系中的中心地位，改善学术评价方法，引导学术界更专注于科学研究，更注重研究重大问题和基本问题，更关心解决根本性的问题，真正完成好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这一重大历史使命。

（一）综合把握研究成果的学术价值、政治价值、社会价值

“社科学术期刊是刊发高水平高质量学术论文的期刊，是特殊的劳动成果，具有其特殊的价值属性。最为重要的是其政治价值、学术价值、社会价值。”对社会科学研究成果进行评价要注意其价值的复杂性，政治价值就是判断一项研究是否坚持正确方向———是否坚持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是否服务于中国式现代化。在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方面，不仅有大量的学术研究，也有大量的理论宣传文章，针对两种文章的评价标准天然有所差异，用一种标准评价另一种文章必然不可能得出正确的结果。换句话说，评价一项研究的政治性是否可靠，首先其必须是一项科学研究，如果其在学术上根本毫无价值，政治价值即使非常高，也有沦为“低级红”的可能，这也是必须引起重视的。对于一项研究成果而言，政治价值是根本的，学术价值是首位的，社会价值是附加的，即一项高质量的学术研究必然在学术上有其基本意义，在政治上坚持了正确立场并能服务于政治实践，社会价值则可以适度放宽，一些纯粹的理论研究很难直接带来经济社会效益，但也并不意味着相关研究就丧失了意义。因此，评价学术成果要综合把握其学术价值、政治价值和社会价值。

（二）正确对待学科差异

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是政治学研究，也是马克思主义研究，两个学科有不同的思考方式和研究的中心问题。马克思主义研究更多从历史唯物主义、人民史观、阶级分析等角度来研究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的社会主义属性、人民性、革命性。政治学研究则更注重从权力、法治、政体等方面来进行解读，特别是可以从比较政治学的视角来解读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相较于西方的超越之处。两个学科对这一问题的研究有交叉之处，更有不同之处，如果双方以各自的视角来评价对方的研究难免产生龃龉。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并不是要将其他学科的研究方法都具体统一为马克思主义学科的研究方法，也不是将其他学科的研究问题全部转化为马克思主义学科研究的问题，这两种倾向不仅没有坚持马克思主义，更是将马克思主义庸俗化和标签化。因此必须正确认识学科差异，科学对待各类研究成果，不能轻易将其归为某种学科或以某种单一学科否定其研究价值，应当注重各种研究的学科特色和研究范围，尊重学科自身规律。

（三）完善评价指标体系

“文科评价应该以成果发表为基础，但是，不应只是项目和论文等显性指标，不能‘唯论文论’，而是要遵循人文社会科学的‘科学性’，考虑数字之外的信息。”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研究是基础性重大理论问题，尤其是关涉推进马克思主义民主理论的中国化，需要开展扎实深入的研究，真正发掘其中的科学理论。不合理的评价体系会使得学术界过于追求看似高级的概念，制造各种噱头，大量产出毫无意义的各种论文，对知识生产造成巨大的负面影响。这种虚假的研究繁荣看似巩固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民主理论，看似回答了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的重大问题，实际上完全缺乏现实关怀，也完全脱离了马克思主义的立场和方法。在社会科学研究领域，“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是基本的科研伦理共识，然而以论文产出为导向的评价指标体系不断督促学者特别是青年学者，只专注于思考如何完成发表任务，如何获得更多的引用量和更高的影响因子等。这不仅严重阻碍了对重大问题的研究，对于后备研究队伍的建设更是有着极大的负面作用。当前“破五唯”已经成为了学界和教育界的共识，但如何构建起更为科学的评价指标体系还需很大的努力。此外，大量的相关研究是在高校中进行的，高校已经是开展科研的主战场。与此同时，高校作为一级教育机构还担负着教书育人的使命，因此在评价指标的设计上也会有所体现。然而高校之外的社科院、党校等也是开展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研究的重要成员，对这些机构以针对高校的评价指标进行评价显然是存在问题的，因此评价指标体系应当更加开放，避免一家独大。

（四）加强学术共同体建设

“主体统一、目标一致、制度严格、领域相同的学术共同体是推动中国政治发展和政治学科繁荣的有生力量。”与自然科学或工程科学更多采用团队共同研究的方式不同，社会科学研究更多采取个人研究的形式进行，不同的学者在各自研究中展现了浓厚的个人特色。在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这一问题上，学界的研究更是各具特色，不同的学者从各种独特的角度展现了他们对民主观的理解，这确实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知识的创新。但要想真正促进自主知识体系的构建，仍然需要学术共同体的参与。开展制度设计和期刊建设，最终都要依靠无数具体的学者。加强学术共同体建设，就是将无数学者统一起来，使得学术界对研究局限、错误理论、错误方向等形成共同认识，从而进一步强化对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的科学认识。学术共同体不仅是人的集合，更是观念的集合。加强学术共同体建设，可以更好地引导学术界形成重视基础理论、关注重大问题的基本共识和良好风气，从而促进更多的年轻学者投入到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的研究中来。特别是，良好的学术共同体建设可以为同行评议搭建起更科学更规范更有效的制度平台。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作为一项基础性社会科学研究，不仅有实证的一面，也有思辨的一面。对思辨性很强的研究来说，引文评价的形式很可能无法真正体现其价值，这就必须依靠同行评议，避免纯粹的数量评价造成的弊端。此外，学术共同体可以搭建起政府与学界之间良性沟通的桥梁，政府得以将最新的研究需求传递给学界，学界可以将自身的发展需要告知政府，从而营造出良好的学术研究氛围。

特别要注意的是，有益于知识创新的学术评价方法为促进知识创新服务，为构建自主知识体系服务，也是为繁荣中国哲学社会科学服务。坚持这一方向应当是规范完善学术评价方法的出发点，因此无论是设置科学化的评价指标体系还是设计具体的评价制度运行机制，都应当围绕这一出发点来规划设置。换句话说，单纯的国际化或能否与世界接轨，不应当是学术评价中的核心问题，过多围绕知识能否被国际接受，特别是能否被西方学术界接受是一种不科学的学术评价态度，并不利于知识创新。因此有益于知识创新的学术评价方法，作为自主知识体系的一部分应当立足中国学术的实际，作为一种促进自主知识体系创新的手段更要立足于中国学术研究的实际，以促进原创性知识和重大标志性概念的创造作为主要任务。

六、结语

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是一个科学化的系统性过程，不仅涉及最基本的知识创造，也与知识评价相联系，同时更离不开对知识进行创新的具体的学人。“中国政治学的知识现状是导致问题的根源，而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案。”构建自主知识体系是对目前的知识现状的大刀阔斧的改造，也是未来学科发展的目标，要最终实现这一目标不仅需要更具智慧的思考，也需要直面现实困境的勇气，既要求面向未来发展学科知识体系，也需要回顾学科诞生的本源所在。

中国政治学是人类关于政治的一种科学系统的分析，与西方各国所产生的政治学研究并列，共享了一些基本概念和基本理论，有着共同的学科视角和基本的思维方式。同时，中国政治学诞生发展的实践基础不同于西方政治学，所要解决的问题是国家富强、民族复兴、人民幸福，服务的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必然与西方政治学有着明显的差异。此外，中国政治学深深植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这也使得中国政治学在价值追求上有着更鲜明的特色。最为关键的是，中国政治学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这与西方政治学的资本主义底色有着根本性的不同，因而也就决定了两者发展路径的根本不同。

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是中国政治学自主知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自然也具有以上中国政治学所具有的这些特点。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在遵循民主观研究客观规律的同时，也必然应当考虑中国政治学研究的客观规律，也就是要注意从中国政治学这一整体视角去考虑和分析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将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置于中国政治学自主知识体系中来研究其基本概念、基本理论和基本方法。这也是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民主观自主知识体系的应有之义。

作者：王炳权，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教授，中国社会科学院政治学研究所研究员；孟庆曦，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

来源：《当代世界社会主义问题》2024年第4期；当代世界社会主义问题